品葡萄井凉糕

炎炎三伏，在烈日下长途奔波，眼望周围山峦，尽皆匍匐萎顿于骄阳的肆掠下，忍气吞声，毫无张扬蓬勃之态；绵延伸展的柏油路，在烈日下泛着油浸光泽，似乎在喘息冒烟；道旁的树木，无论高矮大小、树叶疏密，都耷拉着焉卷的叶片，上面扑着一层令人焦躁的浮灰。连续多日的高温闷热天气，让整个世界都滞涨淤塞、气息不畅，特别是对外出长途跋渋之人，明晃晃的烈日让长途劳顿下的心情更加烦躁郁闷，因此，当我驱车从兴文返回高县的途中，在进入长宁龙头镇时，时近中午，炎阳正盛，高龄的母亲似乎有点吃不消了，满脸疲惫焦作之态。妻子见状说到：“附近的双河凉糕很出名，我们去尝尝，顺便歇歇！”问路人，双河就在龙头场口左转进去五公里左右，开车十来分钟就到了，于是，我们欣然前往。

双河凉糕，正宗地道的名字叫葡萄井凉糕，是因为制作凉糕的水源来自一口葡萄井，水质特别的清甜，换在其他地方，同样的稻米原料和制作工艺，但使用的水质不一样，所制作出来的凉糕就是没有葡萄井凉糕那样晶莹透亮、绵扎细嫩、入口即化的味道特质。葡萄井凉糕就有点形同高县的沙河豆腐，之所以声名远播，味道特别的鲜美，其他地方的厨师怎么也制作不出来沙河豆腐特异的口感，关键就是制作沙河豆腐的用水也是来自一口特别的井水。看来，天地钟灵秀，一个地方拥有自己独特的风物特产，应该是上天的赐予吧。于我而言，本来不喜糖食粑果，但一来为老母妻儿，二来也是有喜好探究天物特产成因环境的癖好，所以，我更多的欲望还是去观览葡萄井凉糕是一个什么样的周遭环境。

车子驶人去双河的公路，两旁青山绿树，浓荫覆盖，便有一种特别清凉的感觉，似乎是让我们提前氤氲在了享受凉糕的清爽氛围之中了。很快我们就到了双河乡场，按照路人的指点，我们左拐继续前行，过一座石桥，远望一条清净素雅的老街，家家门前栽种黄桷、石榴、香樟、杨柳、黄桷兰、翠竹等各种绿色植物，蓬蓬绿荫，清凉怡人，还有一盆盆制作精巧的假山盆景，门前悬吊着一只只鸟笼，宛转清脆的画眉啼叫声平添了幽静的氛围。各家门前撑起一张硕大的篷布，下面摆放一张张矮矮的条形木桌，四周摆放竹椅，打扫得都很干净卫生，每家门前都有一个用白色瓷砖砌的水池，水池中都引有清澈冰凉的活水，里面冰镇着一盆盆晶润玉白的凉糕。这就是远近闻名的双河凉糕一条街了。

我们先不急着进店入食，旅行的经验告诉我们，货比三家，真正的老店是不喧哗张艳于门面的堂皇的，就那么沉稳内蕴地远立于老街的某个角落。我们缓缓地行走在浓荫覆盖下的凉糕一条街道上，看忙碌的店家、闲适的吃客、凉水池里浸润着的一墩墩黄润的凉糕，一种清凉剔透的感觉如山涧清流漫过了我们暑日里长途跋渋而躁郁的心绪，逐渐变得平和、闲淡，应和了吃凉糕这种自然清淡的小吃的心境，也许，这也是许多人大老远赶来，觉得在双河吃凉糕更有一番韵致的原因吧。随意问一个过路的本地人，指点我们最本味正宗的葡萄井凉糕在老街的尽头，一个叫王氏凉糕的，屡次在本地的制作凉糕工艺比赛中获奖，而那口最著名的葡萄井，就在他家的对面。于是，我们挨家寻了过去，准备一饱口福了。

远远的，我看到一座三门四柱的歇山式仿古牌坊，上书“葡萄井”三个大字。过了牌坊大门，便进入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当中一座飞檐翘角的仿古阁楼，石砌亭台，古树掩映，一片幽静古朴的氛围，右面一角石柱栏杆围着一泓清泉，水中还不断冒着一圈圈形如葡萄的气泡，这便是著名的葡萄井了。据《长宁县志》介绍：嘉鱼清泉，在育水乡葡萄村，距双河场1公里，又名葡萄井。建于宋代，历代都加以修葺。泉水出石砌方井，石井面积约23平方米，四周有石栏杆。泉水清冽，气泡群从井底涌出，连珠累累，扶摇而上，状若葡萄，晶莹碧透，蔚然奇观。另据清朝光绪年间进士杜德舆的《舆地纪胜》称：泉水酿酒甚美，泉水冬暖夏凉，来此避暑纳凉者甚多，名小吃凉糕嫩凉驰名。

泉水出水量颇大，从石砌的水槽汩汩流出。水池中，游鱼历历，悠然穿梭，宛然可爱。在出水口，我们掬捧起凉水，触手一片沁凉，以水拂面，顿感清新舒爽，送入口中，清甜甘洌，令人忍不住大口畅饮，连呼：“过瘾！巴适！”葡萄井四周，绿树环合，浓荫匝地，坐在井边石梯上，凉风绕绕，烦暑渐消，闭目假寐，悠然自得，真乃暑热中的一片幽趣之地啊。

葡萄井门口，便是著名的王氏凉糕，其门面覆盖在一片茂密浓郁的竹荫下。听老板介绍，葡萄井凉糕做法与普通凉糕并无两样，特别之处就在于做凉糕时所用的水是葡萄井里流出来的，葡萄井水甘甜清凉，双河人就用葡萄井的泉水泡米、磨浆、做凉糕、泡凉糕。以前，双河凉糕只有传统口味的凉糕——红糖凉糕，近年来，双河人推陈出新，不断创新，开发了水果系列味的凉糕，有西瓜、苹果、草莓、柠檬、梨子、菠萝等各种口味的，还有麻辣系列的。过去，葡萄井凉糕只夏季里才有，现在一年四季都在卖，游人随时可以前来享用，而且，店家还准备了专门盛装凉糕的小塑料红桶，游客可以顺便带一两桶回家馈赠亲朋好友，当是不错的礼品。

看到浸泡在清澈水池里一块块晶莹玉润的凉糕，小儿早按捺不住，张口急呼店家快上凉糕，竟然连吃了三盘各种水果味道的凉糕，让我目瞪口呆。我不喜甜食，要了一盘麻辣味道的，用调羹送一匙汤汁鲜亮的凉糕进入口中，轻轻一滑，爽滑清凉的凉粉便进入了腹中，麻辣中一股别致的清凉味道，真的让人回味无穷。在这个暑热正盛的时节，我的家人在长宁双河的一座竹荫深处，享受到了葡萄井凉糕带来的清凉安恬。

临走，我们也带了两桶凉糕回去，小儿说：他还没有吃尽兴，回家后还要接着吃！大男人一般少有吃凉糕的，却是女人孩子的最爱，我想：这应该是凉糕具有软和清凉的特质，更和女人小孩的天性接近的缘故吧。

（作者系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高县作协主席）